莫裏森大聲呼喊著，湛藍的眼裏倒映出夜幕背景之上，北鬥星辰逐漸轉顯現之時，那輛黑色的奧迪義無反顧的撞破護欄開進了河水裏。

其他的車都停在了河邊，領頭的男人從車上下來，一邊扯開自己的領帶，一邊咒罵道：“這婊子瘋了？一個勁兒的往沒路的地方開！”

莫裏森腳步踉蹌的從車上下來，看著河面上慢慢沈下來的轎車，眼裏逐漸顯現出失望的神色。

“真是可惜。”他道。

“他媽的……”領頭的男人又罵了一句，“這是什麽鬼地方？”

身邊的人連忙答道：“這已經出了六環了，這河應該是扶水河……”

“我他媽管你什麽河！”領頭的一巴掌扇在那人臉上，半響，又若有所思道：“扶水河？我記得出了北平市區的扶水河上游有個水庫是吧？”

“是是是，就是長門水庫，離這不遠……”

另一個手下接上他的話，“成哥，水庫的水最少有十米深，那女人肯定活不了……”

“是嗎？”

問這話卻是莫裏森。

“呃……是這麽說的……”

領頭的男人揮揮手讓他退後，狐疑的道：“說起來，莫裏森先生，那個女人似乎是你的熟人？”

莫裏森沒有回答他，而是意味不明的笑了兩聲，“熟人麽……”

過了將近半個小時，一眾不見葉翡的屍體浮上來，也就失去了耐心，都開車離開了。

莫裏森倚著車窗，神色在一片光影變換裏模糊不清，只是一動不動的看著窗外的扶水河面，那裏黑幽幽的水面平靜依舊，閃著粼粼波光，水畔生長著雜亂蘆蒿染上夜色都呈現出詭異莫名的輪廓，偶爾有夜蛙厲叫，襯的周圍越發死寂。

而那個美麗的女人被河水吞噬，再不回來。

“真是可惜……”

莫裏森再一次呢喃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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葉翡轉醒的時候依舊泡在水裏，而且是水底。

天似乎已經亮了，有明滅的光線透過水面折射進水底，水倒是清澈非常，甚至看的清底下的生長出的奇形怪狀的水草和砂石。

葉翡的外套和鞋子都已經被沖走了，這個時候她就該慶幸她的異能體質。

她還在研究院的時候，每隔一段時間都要接受各種各樣的異能數據測試，其中有一項就是水底潛藏，她最高的一次記錄保持了四天十一個小時，而且水壓強還相當於兩百米的深海。

她活動了一下手腳，覺得暈了一晚上體力似乎恢覆了，便浮出了水面。

一浮出去她就有些懵逼。

她昨晚上這是跑到什麽地方了……荒郊野嶺的？

其實說是荒郊野嶺也不太準確，因為她一上岸耳邊充滿了震耳欲聾的“隆隆”水聲，往遠處看了看，才發現這地方原來是個水庫。

難怪水這麽清……

葉翡將頭發擰幹，見四下無人便將衣服脫下來擰了擰又重新穿上去，雖說穿著濕衣服對她沒什麽影響，但是別人看見了把她認成精神病怎麽辦？

檢查了身上的東西，手槍不見了，應該是在水裏飄的時候跌了出去，手機倒是還在，但是一拿出來就淌水，肯定是要退役的。

褲子口袋裏的錢和鑰匙也都還在，葉翡苦哈哈的笑了一下，撥開岸邊的蘆葦沿著河堤向前走去。

走了大概一個小時，她身上衣服都幹了，才終於看見路標上寫著，“前方300米—貢嵐縣”。

葉翡舒了一口氣，她沒有鞋子，光腳走路辛苦的很，再者……她失聯將近兩天，她得給言臻報個平安。

到了城區裏，葉翡趕緊找了一家商場換了衣服和鞋子，雖然導購一臉“這是哪家精神病院墻倒了放出來的瘋子”的表情，但還是給她拿了合適的衣服和鞋子，她直接結了賬後穿在了身上。

就是收銀臺的妹子一臉狐疑看著她手裏濕噠噠的錢，再一臉狐疑的看看她，最後定格的表情和導購差不多。

葉翡裝作沒看見。

她接過收銀員遞過來的零錢，不經意擡頭看了一眼收銀臺上方的電子鐘表，上面顯示著“20xx年八月二十八日，13：03”。

葉翡悚然一驚，她記得她去看向晚是八月二十五號，今天已經是二十八號了……也就是說，她在水底飄了一天半？！

她臉上的表情陡然有些不好看起來……

出了商場，她在街道上找人問了路，立即去了離自己最近一家網吧。

……

北京市公安局刑警隊在八月底一天收到了一個奇怪的舉報電話。

電話時中午休息時間打進來的，值班警察接通後電話裏是一道冰冷的機械女聲，說是舉報北平市五環青山區東湖街的殯儀館，有運毒藏毒嫌疑，並且數量巨大。

說完就掛了電話。

值班警察懵逼了半秒鐘後立即上報，刑警隊立即召開緊急會議後決定出警，最終真的在青山區東湖街的殯儀館裏搜出海洛因冰毒大麻嗎啡若幹，殯儀館管理人員全都被逮捕，其他涉案人員一律到刑警隊進行詢問。

簡直順利的不像話。

有心思細膩的刑警懷疑上那個幫了大忙的舉報電話，於是技術人員查了來電號碼和通話記錄，卻發現這段通話的聲音根本就是電腦合成的，而且對方技術高明，一點痕跡也沒有留下。

技術人員最終只好放棄。

不過3·16專案組的刑警們卻仿佛迎來春天般，他們進入瓶頸的走私洗錢大案，終於因為“東湖殯儀館藏毒案”的偵破，而有了新的進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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從網吧裏出來後葉翡又找了很久才終於找到了一個公用電話亭，這幾年移動通訊工具普及速度太快，公共電話這種東西早就被淘汰了不少，如今在街頭還能找到一個，當真是可喜可賀。

投了硬幣，葉翡終於給言臻打了電話。

“終於”這個詞是對於言臻來說的。

二十五號華清宮俱樂部騷亂結束之後言臻讓人搜查了俱樂部的每一個角落，但是並沒有找到葉翡的蹤跡，最終得出的結論是，葉翡已經離開了。

當天晚上白禮便從邁阿密飛了回來，在得知言臻在找傳說中的“葉小姐”時先是楞了一陣子，然後興奮的開始嚷，“艾瑪頭兒終於鐵樹開花了”。

得到言臻凜冽如寒冬之雪的一眼瞪視之後白禮立即收了滿臉的興奮神色，給言臻打包票說這麽短的時間葉小姐肯定到不了什麽遠的地方，分分鐘他就能找出來。

結果從二十五號開始一直到二十八號，葉翡這個人出了華清宮俱樂部後就仿佛從世界上消失裏一樣，電話起初還能打得通，到了二十六號淩晨手機也無法接通了。

而且不知道為什麽，她的手機竟然不能衛星定位。

白禮急的滿頭大汗，十個手指一邊在鍵盤上橫飛亂舞一邊擔心著言臻會不會從背後突襲殺了他……

旁邊還有茉莉不停的催。

白禮覺得自己在小新人茉莉的心目中的形象受到了巨大的影響，於是在心裏默默的給尚沒有見過面的葉小姐記了一筆小賬。

一直到二十八號中午，言臻的臉色陰沈的分分鐘就能肆虐起超級暴風雨，茉莉熬夜熬的眼睛通紅，就連沐一和原野神情也是憂色重重。

白禮的尋找範圍已經擴展到了境外，甚至動用了情報系統，但是就是找不到葉翡。

這也難怪，在他們滿世界搜尋的時候，葉翡還在扶水河底COS漂流瓶呢，估計就是打死白禮他也想不到葉翡會漂在北平郊區的河裏……

你飄在水裏頭怎麽找的到啊摔！

所以二十八號中午葉翡給言臻打了電話之後，所有人都長舒了一口氣。

白禮那口氣籲的尤其長。

終於不用再在擔心頭兒會弄死他了……

當時的情形是這樣的。

言臻接起電話的神情極度不耐煩，仿佛要是電話裏那人一句話不滿意他就會隔著電話弄死那人似的。

當然只有白禮是這麽認為的，其實言臻接起電話時候根本沒什麽表情。

“餵。”他冷冷淡淡的道。

電話那頭傳出來一道幽涼悅耳的女聲，“餵，言臻，是我。”

本來坐在沙發上的言臻忽然扔掉手裏“騰”的水杯站了起來，快步走到窗口，才似乎找回了自己的聲音，沈聲問道：“你在哪？”

“我馬上就回來了，別著急啊……對了，你在家嗎？去超市買點梅幹菜回來，晚上我給你做梅菜扣肉……”

言臻簡單的應了一聲“嗯”。

“好了，那先掛了……對了別打我電話，手機掉水裏了，再見。”

接著電話裏傳來一陣冰冷的忙音。

茉莉瞪著圓眼睛看看言臻，再看看他手裏的手機，期期艾艾的小聲問：“是不是葉小姐……”

“是。”

“哦……幸好她沒事！”茉莉雙手合十，毫不顧忌形象的倒在了沐一的身上。

沐一也舒了一口氣，伸手捏著她的圓臉，笑道：“小丫頭又圓了……”

“怎麽可能？葉小姐說這樣……”茉莉懶懶的應答著，話還沒說完，抱已經著靠枕已經睡著了。

沐一做了一個噤聲的手勢，白禮收拾了桌子上的電腦，小聲問：“頭兒，接下來去哪？”

言臻看了他一眼，道：“回家。”

“啊？”白禮一楞，隨即明白過來言臻說的他自己，“你回家，我們呢？”

“隨意。”

白禮：“……”

你好歹是指揮官，這樣不負責真的好嗎？

正說著，戚谷城從外邊進來，低聲道：“已經通知了紐約那邊的人，他們會密切註意莫裏森的動向。”

白禮湊上來插話道：“話說回來，這幾天忙著找葉小姐，我還沒有問華清宮那事——”

“是莫裏森生意上的對手。”戚谷城道。

“操！”白禮扔下手裏的數據線，殺氣凜凜道：“都是些什麽玩意兒敢在老子地盤上放槍，不想混了！”

戚谷城一巴掌拍在他後腦勺上，“年紀小小不學好，你是軍人，不是黑社會！”

白禮悻悻摸了摸鼻子，抱著自己的電腦出去了，走廊上依舊飄來一聲“操！”

……

戚谷城指揮著原野將茉莉挪進裏屋，看見言臻將外套搭在胳膊上，便問道：“葉小姐找到了？”

言臻點點頭，“她叫我回家。”

戚谷城笑笑，眼角的傷疤擠成了一塊形狀怪異的鼓包，“年輕人多顧家，是好事。”

言臻再次沒什麽表情的點點頭。

“你這小子……”戚谷城上來拍拍他的肩，“少言寡語還整天冷著個臉，怎麽討媳婦兒歡心的？”

言臻似乎認真思考了這個問題，半響才道：“她喜歡。”

戚谷城哈哈大笑，笑了一半又生生止住，幽黑的驚人的眼珠子裏卻依舊笑意連連，“吵到小茉莉……快回去吧，別跟我在這兒貧了。”

“老師再見。”

“嗳，再見。”

戚谷城看著他的背影消失在門口，臉上的笑容慢慢淡了下去。

“您這是怎麽了，組長一走立馬換臉？”原野從裏屋裏出來，問戚谷城道。

“沒什麽，就是覺得那個葉小姐……有些神秘。”

原野在他身邊坐下，神色也凝重起來，“確實神秘，沐一和白禮什麽都查不出來……”

戚谷城鐵鉗般黝黑有力的大手摩挲著下巴，半響才道：“但願……”

他沒說完的話淹沒在空氣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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言臻回去的路上果然沒有忘記買葉翡叮囑的梅幹菜，可是他回去的時候葉翡還沒有到家。

葉翡在哪？

葉翡正在和出租車司機砍價。

已經是下午四點多鐘，她身上沒有證件不能購買高鐵票和長途汽車票，於是決定直接叫輛出租車坐到家門口。

可是出租車大叔一聽要到北平市區，一口價六百塊一分不少。

葉翡扒拉了自己身上所有的錢，勉勉強強五百，大叔又是想做生意又不想少收錢，兩個人一時耗在在了這裏。

“不行，最少也得五百五！”

葉翡無奈又好笑，“我真的只有五百塊錢，你要是不開我去找別人……”

“哎哎哎丫頭你別走——五百二，不能再少了！”

葉翡正想著趕緊重新找一輛出租車，卻陡然有人上來拍了一下她的肩膀，“葉翡？”

她轉頭，看見自己身後站著一身便裝的趙頌懿，驚訝道：“頌懿，你怎麽在這？”

“過來調案卷啊……你怎麽在這？”趙頌懿朝她揚了揚手裏的檔案袋，笑得一臉明媚的道。

葉翡搖搖頭，“一言難盡。”

趙頌懿看了看她身後的出租車司機，道：“打車呢？要去哪？”

葉翡望天，“回北平。”

“回北平坐出租車？土豪！”

葉翡攤手，“沒帶身份證，沒辦法。”

趙頌懿捂著嘴笑了一聲，道：“行了，跟我走吧，捎你回去。”

說著拉起葉翡就往某個方向走，後邊出租車大叔大聲喊道：“嗳！丫頭子，五百塊，走啦！”

趙頌懿拉著她走的越快了些。

她們走到了路邊停車位上一輛黑色奔騰的旁邊，葉翡開玩笑道：“坐警車？”

趙頌懿沒好氣的白了她一眼，“不是警車！這是我師父的私車，借給我開過來的！還有，剛才那個司機宰你呢，從這裏到北平市區，三百塊綽綽有餘啦！”

葉翡挑眉，“是嗎，我又不了解行情。”

趙頌懿打開車門一邊將她塞進去一邊恨鐵不成鋼的道：“不懂柴米油鹽貴的富人家姑娘……”

葉翡微笑著看著她轉動方向盤，道：“你這個語氣我喜歡。”

趙頌懿咬著牙瞪了她一眼，殺氣騰騰的道：“你可小心了，我仇富！”

“哈哈……”葉翡笑了起來，“你的戰鬥力不一定在我之上。”

“切——話說回來，你一個人到貢嵐做什麽？還連身份證都不帶。”

說話間車子已經駛出了城區，很快到了葉翡早上走過的那條公路上，葉翡看著窗外的景色快速後退著連成一片模糊的影子，聲音虛幻的道：“不小心就到這了……”

“什麽嘛……”趙頌懿笑了笑，“對了，你腿好了？拐杖也不用了？”

她提起來，葉翡這才註意到似乎自己在扶水河裏漂了兩天上來之後就能靈活的行動了，之前的那種肌肉神經滯澀僵硬感仿佛完全消失了。

“是啊，好像好了。”

“你這個人這麽連自己都不關心？”趙頌懿責怪了她一句，“回去後還是去醫院檢查一下，看看到底恢覆的怎麽樣。”

葉翡隨意的應答下來，沈默了幾分鐘，她終於問了自己最感興趣的問題，“頌懿，案子怎麽樣？”

提及案子，趙頌懿的嘴唇抿的緊了些，但是她還是回答了葉翡，“有些進展，昨天剛冒出來的線索，我這不剛去貢嵐調檔案了……”

“貢嵐？”葉翡這才想起來，自己剛才所在的那個縣城，正是3·16案的“起始地”。

“這麽巧……”她意味不明的笑了一聲，“頌懿，手機借我用下。”

趙頌懿隨手將自己的手機解鎖遞了過來，葉翡翻到新聞頭條上，果然，既沒有報出華清宮俱樂部的騷亂，也沒有殯儀館的毒案。

將手機還給趙頌懿，她輕輕嘆了一口氣。

她在商場看到時間了那一刻就已經明白，這次追擊莫裏森所得來的最重要消息，最終恐怕只能沈在自己心底了。

時隔近兩天，那些用作運送毒品的屍體必然已經被盡數火化，自己雖然打了舉報電話，但是刑警隊再出警，搜查出的情況必然不是自己最初預想的那般了。

差就差在她飄在水裏的那一天半上。

她再次轉頭看向窗外，扶水河蜿蜒在平原上的城鎮之間，遠處長門水庫蓄水的巨響震徹雲霄。

長天萬裏無雲，蔚然如綢，清風卷了三兩蕭瑟秋意拂面，葉翡這才想起，又一年的夏天，過去了。

－－－－－－題外話－－－－－－

應該會有二更，大家可以晚上睡覺之前來刷一下，如果沒刷出來，那就是手殘千秋二更失敗，咱們明天再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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